来源丨创业邦（ID：ichuangyebang）
作者丨海腰
编辑丨信陵
题图丨unsplash
过去两年，硅谷无人不谈国防科技（Defense Tech）。
一线基金相继下场，明星国防科技公司Anduril的估值超过80亿美元。详见《军工创业公司为什么突然成为VC的香饽饽？》
国防科技的崛起，与其说是新趋势，不如说是回到过去。
很少有人记得，硅谷在成为硅谷之前，因聚集了大量国防承包商，被称为国防谷（Defense Valley）。
二战时期，硅谷之父Frederick Terman离开斯坦福大学，去管理国防部下属的电子战实验室，到1947年，国防部提供了斯坦福工程学院一半的预算。
斯坦福大学将校园土地出租给高科技公司被认为是硅谷的源起，但其首个租户是一家叫做Varian Associates的公司，主要业务是制造军用雷达的零部件。
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硅谷的最大雇主不是任何一家科技公司，而是军火巨头洛克希德马丁。
现在科技公司云集的Sunnyvale，洛克希德马丁曾在此制造导弹。
传奇般的Moffett Field和NASA的前身也位于Sunnyvale。
仙童半导体的第一个合同是为军队和NASA制造芯片，早期80%以上的收入来自政府和军队。
互联网的最早起源是美国国防部为抵御核打击而研发的通讯网络：阿帕网。1984年，美国国防部把TCP/IP协议确定为所有计算机网络的标准，为互联网的全球一体化奠定了基础。
完全可以说，硅谷的诞生是国防推动的。
几十年过去了，硅谷在回到过去，但形式已大不相同。
硅谷诞生之初，主要由政府部门主导。但眼下的这一轮国防科技的热潮，是政府部门、军火巨头、创业公司和风险投资基金共同造就的成果。
硅谷的创投生态，正在与军队融合，升级成全新一代的国防谷。
政府时而推动，时而直接下场
大名鼎鼎的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在普通人的想象中，离创业和投资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但现实是，CIA有自己的VC，其投资业绩足以让多数VC汗颜。
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CIA旗下的VC：In-Q-Tel，共完成了269笔投资，实现了97个退出。
In-Q-Tel 官网
In-Q-Tel作为独立且非盈利的机构，不对外部LP负责，主要支持能为军队和情报机构研发、交付实用产品的公司。
2011年，海豹突击队在巴基斯坦将本·拉登击毙。为确认本·拉登的死亡，参加行动的每架直升机上都携带着本·拉登的DNA样本。能不能有一种手持设备，在现场就能进行DNA分析，以确认身份信息？
一年之后，In-Q-Tel投资了一家名叫SnapDNA的硅谷创业公司，这家公司研发的手持式检测设备，可以在5分钟内完成对人体DNA的分析。
2003年，In-Q-Tel投资了一家叫Keyhole的地图领域创业公司。这家公司并不知名，但只要用过谷歌地图，就一定用过Keyhole的技术。
这家成立于2001年的硅谷创业公司，研发了一种被称作EarthViewer的技术，引发了卫星图像革命。用户可以用“透明”视角，“飞过”地面上的建筑。
这项技术在伊拉克战争中被美军广泛应用。2004年谷歌收购Keyhole，并将其技术整合进了谷歌地图。
In-Q-Tel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投资，毫无疑问是Palantir。
早在2005年，In-Q-Tel就投资了仅仅成立一年多的Palantir，CIA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Palantir的首个客户。基于Palantir的大数据情报分析，CIA成功找到了本·拉登的藏身之所。
Palantir 提供的数据服务，图源：Palantir 官网
如今，Palantir成为了美国情报机构的“标配”合作伙伴，客户包括NSA、FBI、DEA、DHS等。Palantir曾协助FBI整合了40年的交易记录，分析了海量数据，最终发现了麦道夫的“庞氏骗局”。
2020年，Palantir在纽交所上市，目前市值约200亿美元，最高时曾超过千亿美元。
获得In-Q-Tel的投资，被认为是获得政府部门认可的标志，能帮助创业公司从其他VC募集更多资金。统计显示，In-Q-Tel每投资1美元，会拉动其他VC投资11到15美元。
除了直接投资，In-Q-Tel还与美国国防部下属的DARPA做起了孵化器，从更早阶段扶持国防科技领域的创业公司。
全称为国防部高级研究署（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的DARPA，因研发了互联网和GPS的雏形而名声大噪。
今天的DARPA不再只专注于基础技术的研发，而是积极参与到创投生态中。
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DARPA直接投资了37家创业公司。
DARPA专注于颠覆性的前沿技术，对失败的容忍度极高，曾因其投资的创业公司失败率太低，而被国会质询是否足够前沿。DARPA曾试图开发20马赫超音速项目，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依然被评为年度项目之星。
除了DARPA，2015年美国国防部在硅谷设立了国防创新实验单元（DIUX），2018年成为常设机构，更名为国防创新单元（DIU）。
DIU的成立仪式在斯坦福大学举行，时任国防部长称，DIU将重塑五角大楼。
成立DIU的目的，是搭建将民用技术快速引入军队的桥梁，为军队充当先进民用技术的发现者，牵线者和投资者。对应其目标，DIU下设3个小组：军民对接小组、技术转化小组、风险投资小组。
从与硅谷的融合角度讲，DIU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现在国防科技领域的明星VC：Shield Capital，其创始人Raj Shah曾是DIU的负责人。
Shield Capital 官网
DIU在其2021财年报告中，曾公开提到六大转化项目，其中包括Anduril的反无人机装置和C3.ai的模拟高超音速导弹弹道的生成建模。
Anduril和C3.ai都是这两年炙手可热的明星国防科技公司。
以上案例只是美国政府、军队和情报机构，与硅谷的创投生态融合的冰山一角。
美国特别行动指挥部设立了SOFwerx创新中心，致力于将民用技术应用于美军的特种作战，其前任司令官Tony Thomas已加入Lux Capital任合伙人。
美国空军成立了AFwerX创新加速器，美国陆军成立了陆军应用实验室，通过合作开发基金、创业挑战赛等项目，推动创新技术在军队的快速部署和应用。
现在，美国空军，美国陆军和北约，都成立了自己直属的VC。
为了让国防部的采购流程与创业公司快速迭代的特点相匹配，DARPA和DIU都被赋予使用“其他交易授权”（OTA）的权力。
OTA可免除政府机构需要遵守的大多数采购法规和条例，帮助那些很少与政府打交道的创新型公司，与国防部高效的沟通合作。2015年以来，美国持续放宽有关OTA的规定，允许美国国防部授予更大金额的OTA协议。
实操中，DIU的操作流程是首次会面60天内授予合同，可以直接签订500万美元以下的项目，允许完成样机项目的承包商不经进一步投标，即可获得后续生产合同，实现技术的快速试验和转化。
军火巨头跑步进入创投生态
传统上，国防市场主要由6大巨头主导，即洛克希德马丁、雷神、通用动力、L3Harris、诺斯洛普格鲁曼和波音。
一直以来，6巨头因预算失控，进度缓慢，而备受批评。
打不过就加入。感受到了国防科技公司的力量和威胁后，军火巨头们正在跑步进入创投生态。
爱国者防空导弹的制造商雷神公司，22年4月成立了自己的VC：RTX Ventures。成立不到一年，已经投资了HawkEye 360、Hermeus、Gastops三家明星公司。
在乌克兰战场，HawkEye 360帮助美军和情报机构执行了1000多次军事任务；Hermeus制造的高超音速飞机，能以5倍音速的速度飞行；Gastops的装备维护服务已经被用于F-35战斗机，客户包括美国海军、美国海岸警卫队和以色列空军。
波音旗下早有属于自己的VC：HorizonX。2019年，波音与专注于国防投资的AE Industrial Partners, 联合成立了AEI HorizonX。
Crunchbase的数据显示，AEI HorizonX已完成了42笔投资。
2022年3月，L3Harris与明星国防科技VC Shield Capital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双方将联合成立一家新的VC。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军火巨头，F-22和F-35的制造商，洛克希德马丁也成立了自己的VC：Lockheed Martin Ventures。
迄今为止，Lockheed Martin Ventures已投资了57家公司，明星案例包括军用无人机公司Skydio和量子通信公司Atom Computing。
Lockheed Martin Ventures 被投企业
图源：Lockheed Martin Ventures官网
不仅是军火巨头，国防承包商进入创投生态这一趋势，正在向中小型公司蔓延。
2022年6月，国防咨询公司Booz Allen Hamilton宣布成立自己的VC：Booz Allen Ventures，其投资的明星公司包括Latent AI、Synthetaic、Reveal Technology。
同样在2022年，国防顾问公司Pallas Advisors宣布成立自己的VC：Pallas Ventures，基金的管理合伙人包括前陆军部长Ryan McCarthy和前海军部长Richard Spencer。
幽灵金融
随着国防科技创投的崛起，一个新词开始在硅谷流行：幽灵金融（Spooky Finance）。
Spooky Finance最初是指那些聘用了前美军、情报机构和执法单位的员工，以国防科技为主要投资领域的新VC。代表基金有Lux Capital、Shield Capital、New North Ventures、Harpoon、Scout Ventures、Razor's Edge Ventures等。
最近一年，Spooky Finance的范围扩大到了开始投资国防科技的主流基金，如a16z、Accel、Insight Partners等，以及旨在连接硅谷和军队的种种社群、基金会、退伍军人俱乐部等。
如今，曾在美军、情报机构和执法单位任职的人士，已广泛进入国防科技的创投生态中。
New North Ventures的两位创始合伙人，Rick Waddell曾任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助理，在美军服役39年；Brett Davis曾在美国海军服役11年，之后在CIA工作近24年。
Rick Waddell & Brett Davis，图源：New North Ventures官网
Govtech Fund的顾问有美国国土安全部前首席信息官Luke McCormack，Acorn Growth聘请了前NASA局长Jim Bridenstine担任高级顾问，Starburst Ventures的顾问是前国防部联合人工智能中心副主任Jacqueline Tame。
美国特色的政商旋转门，在资本干涉政治，系统性腐败等方面存在巨大弊端，但在军队和硅谷生态的融合方面，起到了积极的正面作用。
这些人教会了硅谷如何正确理解军队的需求，如何与军队的采购部门打交道，如何将先进的民用技术用于军队。更重要的是，将军队和硅谷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和话语体系融为一体。
硅谷和军队终于利益一致
硅谷因国防而生，但在成为现在语境下的硅谷的过程中，经历了与军队之间的分裂。
越战期间，以伯克利大学为代表的湾区成为反战和嬉皮士文化的中心，反对军队成为硅谷几十年来的政治正确。直到2018年，谷歌还因为员工抗议，被迫退出了与国防部合作的Maven计划。
互联网时代开始后，蓬勃的创投生态催生出巨大的市场机会和海量的高薪职位。对于硅谷的从业者来说，不管是为军队工作，还是创业成为军队的承包商，都没什么金钱上的吸引力。
2020年后，面临现实的经济衰退和增长压力的硅谷发现，稳定、可持续、不受经济周期影响、金额永远上涨的国防订单越来越有利可图。双方的利益变得一致。
以前硅谷反对军队，除了价值观不和，更在于没必要。美军在巅峰时期，拿着望远镜都找不到对手，在国际上四处侵略别国，支持军队当然是政治不正确。
但如今，巨大的大国竞争压力下，几十年来，支持军队第一次有了现实意义。
硅谷正在重新变成国防谷的同时。在大洋彼岸，同样拥有繁荣的创投生态，同样拥有先进的技术能力，同样面临巨大的大国竞争压力，同时还面临更严峻的国家安全挑战和更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的中国，同样需要国防科技领域的创新和突破。
中国的国防科技公司正在逐渐涌现，比如对标Palantir的中科世通亨奇，对标Anduril的靖安科技。相对应的，也涌现出丰年资本这样的军工投资基金。
中国期待更多的国防科技公司，也期待中关村和八一大楼之间更紧密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