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媒派(ID: quanmeipai),作者全媒派,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在全球范围内,受众对于新闻的信任感正在降低。”
这是牛津大学路透新闻研究所在一篇名为“变化世界中的新闻信任”的研究报告中的开篇语。
该研究称,调研的40个国家和地区中,只有不到40%的人相信大部分的新闻。在巴西和英国,2019年开始,受众对新闻媒体的信任度持续下跌,也有一些国家的受众对新闻的信任度总体看来平稳,但却表现出愈发明显的观点分裂趋势。
让新闻值得信任,这意味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正在侵蚀着人们对新闻的信任度?传统新闻机构该如何重建信任?全媒派(ID:quanmeipai)对报告进行梳理解读,试着带你一起回答这些问题。
“新闻信任”是什么?
如何理解研究人员提出的“新闻信任”这个说法呢?报告指出,新闻信任不是单一的问题,而是在新闻供给端和信息需求端之间存在的诸多挑战。
为了更准确地理解新闻信任,首先从修辞角度进行拆分,新闻信任含有“信任”的主体,即受众或读者,与被信任的对象,即“新闻”。也就是说,首先要解决的是明晰什么是信任、来自谁的信任、以及什么是新闻。
报告称,很多接受调研的对象都同意,新闻信任是受众对于在新闻媒体界工作的人的正直程度、专业性、和他们的创作动机的信任。同时,新闻信任也可以是:新闻报道多大程度地符合了受众对于世界的判断。
根据信任对象由小到大可以分为以下几种语境:对某一条新闻或信息的信任、对某一家专业新闻机构或媒体的信任、对某一平台的信任、或者是更泛化的对于所有通过各类媒介传达到自身的关于外部世界信息的总体的信任。
对更为具体的信息的信任程度和对某些新闻机构的信任程度,无疑都会受到公众对于大的媒介环境的信任程度的影响。Gallup在2020年的调查结果显示,美国人对于大众媒介(例如报纸、电视、广播)新闻报道的信任程度情况中,“完全不信任”的占比达到了历史高点33%;同时,另外27%的美国成年人“并不是很相信”——意味着60%的美国受众对新闻媒体至少抱有怀疑态度;“大致相信”(31%)和“非常相信”(9%)只占到了总人数的40%。
对于媒体而言,失信等同于失败?
以最小的信任对象为例,当受众相信一则新闻时,意味着其作为信息接收者,通过理智和情感的各种综合判断,纵使在没有亲历事实的情况下,也认为这一则信息代表了外部世界的真实情况。
而作为传播主体的新闻机构,是在行使一种权力,即通过文字或其他媒介,试图对受众的意识进行“真实”认知的添加、更改、再确认等影响的权力。媒介传播研究学者约翰·杜翰姆·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中引用柏拉图对于修辞的评说,强调传播者与受众的关系本身是不平衡的。
“写东西让人读,就是作者对读者的声音和身体施加一种控制,这种控制甚至是跨越时空的……而读者的阅读就是将自己的肉体拱手让给另一个肉体来控制。这另一肉体的主人就是文字的作者……写作就是充当施爱者,而阅读就是充当被爱者。一般认为,作者是主导的、积极的,读者是被动的、臣服的。”
因此,在大众媒介领域常用的“受众”一词本身也带有被动意味。而当受众选择不看、甚至是看后选择不相信一则新闻时,其实可以理解为,这是被传播者拒绝传播者在其身上施展权力。
某种程度上,这种拒绝对于信息社会并不一定是坏事,然而对于专业的新闻机构而言,正如路透社新闻研究所关于新闻信任的研究报告中写到的:“(失去)信任不是一个抽象的担忧,而是新闻作为一种专业的社会基础的一部分,公众相信新闻就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探索世界和与世界互动。”
而失去信任就意味着新闻机构的新闻专业主义核心遭受了直接的否认,同时意味着权力行使的失效和交流的失败。由于一些新闻媒体的直接利润来源是订阅者和读者,因此这也会影响一些新闻媒体实际的生存情况。用更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当媒体失去了公信力,也就失去了发展的合理性。
是什么在影响受众对新闻媒体的信任?
验证性偏差:当报道不符合本身预判或倾向时
全媒派在2020年年初发布的《煽动性内容沉渣泛起,你的情绪与错觉正在妨碍你看新闻》这篇文章中曾介绍过“验证性偏差”这个概念:
“一旦形成了某种信念,它就会影响你对其他所有相关信息的知觉。”——政治学家Robert Jervis
验证性偏差一般指的是人们往往更倾向于去寻找那些支持自己信念的信息。即与寻找证据证伪自己的信念相比,我们更愿意去寻找那些可以证实它的信念。这通常也类似于归纳推理中的一个系统性错误。
所以一部分受众会在新闻报道不符合自己本身的各种已有的认知和政治立场时,直接选择拒绝相信一条信息,甚至也许会连带拒绝相信这条信息背后的新闻机构。
新闻项目的一位研究者Sally Lehrman表示,信任是一种关系,它比“我相信你正在说的”意味着更多,这也有关我们是否共享同样的价值。
立场偏见
报告中也提到,很多关于新闻的看法是跟新闻机构无关的。当一些其他公共机构的信任度降低时,大众对于新闻的信任也会同时降低。例如,一些研究表明,在美国,当民主党和共和党立场愈加对立的时候,偏于一方的受众会更加不信任另一方媒体的新闻。
信息及信息源混杂+媒介素养缺失
一些新闻机构感到被平台和算法限制和困住,并发现有时必须要跟像明星、网红、甚至自动分发机器人的外部influencers进行竞争,对抗不实信息。
尽管有些人同意算法会帮助发布原创内容的新闻机构加强推送和分发,但如果没有明确的标签,读者和用户有时甚至无法区分各类信息类型:广告、评论、新闻、公关稿件、个人意见。而这种混杂的信息源愈发考验着受众的媒介素养,当无法将相对可信与相对不可信的信息区分开来时,可能会造成受众对所有信息不加判断的怀疑。
同时,一些研究表明,很多用户在平台上无法回忆、回溯起他们所看到的消息源究竟是哪家媒体或新闻机构,通常只会表示“是在Facebook上看到的那条新闻”。
路透研究中心早在2017年的调查就显示,比起在专业新闻机构的平台上,读者在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中,更难正确地回溯出新闻的发布者、信源。
自身内容生产问题
报告指出,有些新闻机构自身就给受众造成了很大的迷惑,由于追逐流量和收益,一些印度的新闻媒体会卖掉过多版面给广告商,这类新闻被称为“付费新闻”。同时,在印度,有时候编辑并没有时间和资源去为本地新闻做事实核查,小的事实性错误长期累积起来,新闻机构自身新闻专业主义的失败也就导致了受众的不信任。
撒播而非对话
对于传播信息的信与不信,本质上也是一个修辞学的问题。《对空言说-概念传播的历史》一书中对于柏拉图《斐德洛篇》(其中几乎包含人类最早对于修辞和传播的论述)的引用中提到了对于书写本身的批判:
“你瞧,斐德洛,书写和绘画有一个其妙的共性。绘画的产物搁在那里就像获得了独立的生命。但是,如果有人向它们询问什么,它们却保持最庄重的沉默。它们在说话,你就会认为它们好像有理解力。但是倘若你想要就其所说的提出问题以了解更多,它们却始终不增不减,永远都保持其原来的意思。一旦写下来,每一段话都会到处滚动,它撞上懂的人,也撞上和它没有关系的人,不加区分。它不知道应该对谁说话,不对谁说话。一旦它受到指责,受到不公正的攻击,它总是需要它父亲(作者)的支持,脱离了其作者,文字既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支持自己。”
这段对于文字作为媒介的批判,首先指责书写或文字摧毁了对话,《对空言说》中指出,文字的信息发布是任意乱交的、撒播式的、一对多的,而这些文字的不足后来也被用来批判印刷术、摄影、电影广播电视等各类媒介。
在这种缺乏对话的媒介中,受众接受到新闻信息后哪怕有疑问,大部分情况也难以及时形成对话,由于怀疑难以有对话的对象也得不到回答,所以只好直接将怀疑咽下,即不信任。
同时,这也是在批判传者忽略了交流对象的个性(受众是谁、如何理解、想要理解什么),“如果在交流中,传者总是看不到他者的自主性,我们对真实性的追求很可能仅仅是一个自私的理想。”
放到新闻信任的语境下,若新闻机构不考虑受众本身的特质与自主性,同时也不提供对话的空间,那么交流的失败是注定的,反过来也就会加深不信任。
报告的后半部分中也提出了一些重建和提升新闻信任度的方法,比如:
专注提供一种基于新闻专业从业者直觉和经验的“高质量的新闻”
让记者直接与社区内的受众进行互动讨论,分享新闻采写的实践过程
利用社交媒体更好地与读者进行互动来让他们有一种对于新闻报道的参与感
增加新闻报道和信息发布的透明度
提供更多记者的信息,使其形象立体化
最后,报告作者也提醒,“我们想要强调的是,任何对新闻信任这个议题的讨论都不应该被忽略,尽管受众的信任(对于新闻机构媒体来说)很重要并可以为受众赋权,然而对受众而言,信任新闻也是危险的,因为并不是所有提供新闻的人或机构都是值得信任的。”
由此可见,以上提到的纷乱复杂的媒介环境和种种原因,导致了公众对于新闻媒体失去信任,但换一个角度来说,也许并不全是坏事,在不落入验证性偏差的情况下,“不信任”在某些时候也许比“盲信”要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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