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一个成年人骑在自行车上时,我就不会为人类的未来绝望了。”
——科幻作家 H.G.威尔斯
故事要从一封信开始说起。
这篇用柬埔寨文写就的感谢信来自一位叫作阿闪(Art Sreynith)的女孩,她是柬埔寨茶胶(Khoueng Takeo)省巴堤(Bati)县人。虽然距离柬埔寨首都金边不到 50 公里,但出生在农村的她却从未去过。
阿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四个兄弟姐妹跟着寡居的祖母生活。对于阿闪来说,每天步行往返学校的路很长很长,她很难按时赶到学校,到雨季的时候,还可能因为路况太过泥泞无法去学校。
这个春天,阿闪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她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是一辆自行车,蓝白相间的涂装,一个黑色的车筐可以载重,轻轻拧动车铃,“叮铃叮铃”的响声特别清脆。
她把书包放在车筐里去上学,路过行人的时候,她喜欢加速踩几下,快速骑过去,带起一阵风,留下一串铃声在风里。
虽然上学走得还是那段黄土路,骑上自行车的她如今可以按时赶到学校,还可以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结伴去附近的集市。
每天帮她减少一点在路上的时间,或许她玩耍和学习的机会就会多一些。
或许她的未来,改变就从这里开始。
「阿闪寄来的感谢信」
单车的爱心漂流
阿闪收到的这辆自行车,来自 1500 公里之外的广州。
半年前,它在广州街头被选中,它的智能锁被拆除,经过检修和清洁,再贴上项目专用的大梁贴条,已经服役三年的它焕然一新,随时可以出发。
在广州,有 1000 辆车况良好的哈啰共享单车与它一起,成为首批发往柬埔寨的国际爱心单车。
因为疫情的反复,这批单车从广州辗转到上海,最终于今年2月出港,在海上漂流一周,通过中远海运抵达柬埔寨西哈努克港。
67 所乡村学校的 1000 名孩子收到了这份来自中国的礼物。
阿闪就是其中之一。
「在港口整装待发的哈啰单车」
在希望的田野上
“从金边开到巴堤其实只有 32 公里,但我们开了一个半小时,前半段还是柏油路,到后面那一段就几乎全是黄土路了,车很难开,从乡村到学校的那一段路就更是泥土路了。”
1000 辆爱心单车的海外捐赠,对于哈啰单车是第一次,对于承担“公益送”的中远海运是第一次,对于从港口接到货柜、与柬埔寨社会组织联盟论坛的项目执行人一起将单车一一分发去乡村学校的祝彩萍来说,也同样是第一次。
祝彩萍是霍冶物流(Hoyer Transport Cambodia)驻金边的工作人员,也是中远海运集团在柬埔寨的当地代理。自从六年前公司将业务扩张到柬埔寨,她就被派驻过来,负责当地的物流业务,这次由中国扶贫基金会发起的国际爱心单车项目,祝彩萍带着当地货车司机跑完的就是接力的最后一程。
阿闪所在的茶胶省是平原地区,热带季风气候,红色的土壤非常肥沃,当地人一般以农业维生。柬埔寨的初级教育是免费的,农村地区一般上午上课,下午休息。因为经济不够发达,居住在乡村的孩子们需要步行数公里到镇上的学校上学,而从乡村到学校的那一段泥土路,常常成为孩子们接受教育的障碍。“在那些山区,就算有学校也没有多少学生去上课,因为没人送孩子去上学。”祝彩萍向我们介绍道。
12 岁的春茜玲(Chhum Seavling)与阿闪是同龄人。几年来,因为每天往返家与鹊可(chok)小学步行半小时的路程,几次让她萌生辍学的想法。“现在我收到了中国捐赠者提供的自行车,天气虽然还是很热热,但骑自行车只要 5-10 分钟就能到学校。她说,“现在,我很开心,也很爱上学,不想再辍学了。”
另一位受益人梁诗奈(Leang Sreynet)也是鹊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她衷心感谢中国捐助者向她和其他贫困学生提供这些自行车。“这些自行车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我保证会努力学习,实现我未来成为一名教师的梦想,”这位 13 岁的女孩说。“我们将永远记住这份非常有用的礼物。”
在柬埔寨这样一个工业品基本依赖进口的国家,购置一辆自行车至少需要 60 美元,那相当于一个农村家庭 1-2 个月的收入,绝对算是奢侈品。而对于阿闪这样的特殊家庭来说,自行车就更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收到爱心单车,成就的也不只是孩子的上学路。
如阿闪在信中写道的:“奶奶有时也会骑着自行车去庙里积功德。”在其他收到单车的家庭,孩子的父母也会用这辆车运农产品到集市上卖,获得一些收入。
一辆单车带给这个家庭的,不仅是孩子上学的便利,更是通往更好生活的希望。
小蓝车,在街上
柬埔寨是中国扶贫基金会国际爱心单车项目的第二站,也是 2020 年新冠疫情爆发之后,国际爱心单车项目第一次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落地。
国际爱心单车的第一站是缅甸。“坦率的说,在缅甸这个项目不是我们发起的,当时缅甸有个年轻人在当地做了一个共享单车回收捐赠的项目,我们觉得很受启发,也可以做,当时就先试了 1000 辆。”中国扶贫基金会秘书长陈红涛并不讳言,项目的来自海外公益项目的启发。
2019 年 10 月,首批在缅甸发放的单车送到了孩子们手中,在缅甸乡间的公路上,孩子们骑着改装过后的共享单车往返学校。
国际爱心单车项目靠“三捐一免”模式运行,即二手单车来自捐赠,拆锁、维修和清洗来自捐赠,运输费来自捐赠,进口关税得到豁免。但海外的新冠疫情给项目在下一站落地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直到 2021 年,项目重启。
收到中国扶贫基金会的需求之后,哈啰单车快速在广州选出了一千辆成色较好的共享单车。如果不进入检修、翻新、捐赠流程的话,它们大概率会在产品生命周期的末期进入回收流程,“金属、橡胶、塑料都分门别类拆解掉,这是共享单车行业大部分车的最后命运。”在哈啰出行负责企业社会责任工作的王帆说,“同一辆车在服役广州市民数年之后再到异国他乡去焕发‘第二春’,我们心里面还是比较欣慰的。”
因为天气原因,2 月 24 日到港的一千辆车,在 3 月初全部分发完毕。除了阿闪之外,还有一位来自磅湛省,名叫 Choeyn Lisa 的学区代表写来了感谢信,内容是这样的:
“我代表磅湛省所有收到中国扶贫基金会通过联盟论坛捐赠的爱心单车的学生,在此感谢所有为磅湛省及整个柬埔寨学生捐赠爱心单车的机构,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并祝身体健康!”
因为疫情无法亲自到当地将单车送到受益人手中,但陈红涛可以对接收自行车的孩子们感同身受。
如今的 90 后、00 后可能从未听说过“三转一响”这个词,但是在陈红涛出生的 70 年代,一辆自行车对一个家庭来说也曾是奢侈品。他上初中的时候要步行数公里去镇上的中学,骑上兄姐淘汰下的旧自行车的那种快乐,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得。
祝彩萍则更直接地接触到孩子们的变化。
一个多月过去,她好几次在金边近郊遇到骑着爱心单车的孩子。“我们知道的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哈啰)的车,就是晒得黝黑的小男孩,你看他很开心地骑着车在路上。”她说,“能看到这样的资源被好好利用,捐赠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自18世纪末,法国人西夫拉克(Sivrac)发明世界上第一辆自行车以来,从最开始的不被接受,到成为少数有钱人的专属,再到后来发展成大众化交通方式,自行车不仅改变了人们的出行方式,还给社会和文化各方面带来了极大影响。
大多数人用来解决通勤路上“最后一公里”难题的自行车,在历史上曾经打破了阶级与性别的壁垒,现如今,随着共享单车将自行车再次带回诸多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一辆随用随到的自行车,给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便利,许多时候,也是一种自由。
就如同英国作家罗伯特•佩恩在《自行车:自由之轮》一书中写道的:
“如果你曾体验过骑在自行车上那威风和自由的一刻;如果你曾经从悲哀中挣脱出来让心灵融入那两轮飞转的韵律中,或者在前额挂满汗水奋力向山顶踏攀时感受过希望的复苏;如果你曾骑在自行车上顺着一条长长的山坡像鸟儿一样俯冲而下,心里琢磨着世界到底是不是静止的;如果你曾经,哪怕只有一次,怀揣着一颗歌唱的心骑在一辆自行车上,感觉像是一个凡人触到了神灵一般——那么,我们共享着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我们知道,一切的一切尽在自行车。”
一辆蓝白相间的哈啰共享单车,在漂洋过海之前,它或许见证过打工人一个个匆忙的早晨,或许陪伴过一个个边闻着桂花香边计划晚餐吃什么的悠闲下班时光,或许是搭载了一段三五好友一起骑车在公园漫游的记忆……
这些单车从一座繁华的中国城市去往柬埔寨乡间的年幼学生手中,解决的是孩子们上学的实际困难。
在阿闪所在的地区,有些学生从家到学校步行的路长达 7 公里。就如同鹊可小学的校长昆禾恩(Khuon Chhorn)所说:“中国捐助者向农村贫困学生捐赠的哈啰单车非常重要,因为这有助于鼓励他们上学,减轻家庭负担。”
在中国城市里见证过人们生活的细小片段的共享单车,又在爱心旅程的另一端走进一个个孩子的小小梦想。
一辆辆单车拉近的,是乡村孩子与教育的距离。
作为一辆单车的一生,它丰富多彩。
如果它会说话,或许它还有许多精彩的故事可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