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文艺和学术一点,能缓解育儿焦虑

任凭世事变化,内心鱼鱼雅雅

编者按: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作者水姐,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昨天是儿童节。我们接着自然地聊聊育儿,以及那番必然的焦虑该如何自我拯救?拯救了自己,才能给孩子带来一个相对幸福的童年。

宏观来看,我数年之前也是做过教育长期规划研究项目的,这个领域总是强调一个指标,即财政性教育经费占GDP的比重。我国自2012年以来,这个指标一直保持在4%以上,而全球平均水平早在20世纪末就超过5%,发达国家则超过6%。

公立学校即便在美国也意义重大,美国曾有一段时间大力投资公立教育,使得大多数小孩与他们父母相比,教育品质得到了极大提升,比如得益于公立教育体系的大投放,对于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50年代出生的美国人来说,每过10年,他们接受教育的时间约增长0.8年。

高盛元老、对冲基金亿万富豪莱昂·库伯曼曾在2011年写过一封广为传阅的写给总统的公开信,其中提到他的身世:“我的父母从波兰移民到这里,父亲就在纽约南布朗克斯区当一名水管工。我是家里第一个获得大学学位的人,这得益于优秀的公立教育体系以及父母的长期督促。”这说明,有一代人是抓住这个公立学校的机遇发展起来的,这个变革带给他们真实的力量。对于公立教育的努力是不能停止的,因为它影响的是一代人,它在任何时代都代表着普及性和相对公平性。

另外,还有一个各个阶层似乎默认和取得共识的指标,即家庭教育投入占年度开支的比例。在克里斯蒂娅·弗里兰写的《巨富:全球超级新贵的崛起及其他人的没落》中提及:中国顶级富豪每年开支的1/5使用于小孩的教育,这些家长是满腔热情的全球化推动者。胡润的研究结果表明,“当今,每5个中国企业家中有4个会考虑送小孩到国外念书”,以便孩子融入顶级富豪经济(plutonomy)。所以,有人会花650万美金去贿赂让孩子进常春藤名校,一点都不奇怪。

昆士兰大学经济学家约翰·奎金有一个统计研究数据显示,常春藤盟校一年级新生总数(约2.7万人)仅占美国大学适龄人口(约300万人)的近1%。在由教育驱动、赢家通吃的经济体中,这群1%的18岁青年在跻身未来1%的成年富豪群体方面具有极大优势。

而这1%,全世界都在抢。据说,多巴胺是一种触发愉悦感的大脑化学物质,它同好奇、冒险和创业精神相联系,在不确定的环境中能有助于人们取得成功。通常,约有2%的人的多巴胺水平高到足以让他们对移民产生好奇心。爱冒险的人也爱移民,寻找新的环境和新的机遇。其实不光是移民,凡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他们都喜欢。这竟然是生理的必然。

其实,不仅是巨富阶层投入教育是1/5的比例,中产阶层也是,而且比例肯定超过1/5。看魔都家庭,家庭年收入在80~100万左右的家庭就敢给孩子上学费15~26万的私立幼儿园,这还仅是纯学费,不包含其他培训、旅行费用、“孟母三迁”租房费用等等。生活在诸如纽约、旧金山、伦敦、孟买、莫斯科和上海等大都市的中产阶层父母都察觉到,精英教育的高价值引发了一场适者生存的教育竞争,这场体现达尔文进化论观点的竞争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并且这种趋势,迫使教育的选择就是母与子最基础的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少中产家庭的生活开支1/2以上给了房贷车贷,超过1/5以上给了孩子的教育经费,剩下可能不到1/5留给全家的吃穿用度,要维持一定的体面。

虽然可能都是1/5,但绝对值可以差很远。当教育三句不离钱,经济不平等就直接转移到了教育不平等。而且看似自然形成,无法逆转。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并且大部分人就只能在这种游戏规则里,靠仅有的筹码去赌。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谁能不焦虑?但焦虑往往没有任何用处。

换个角度想,要是有些人就是对赚钱和成为富人没有那么强的欲望,或是没有那么强的竞争欲望和能力,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独特风格地存在着呢?

有人说,女人的素质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这个观念看来现在在全世界都贯彻得挺好的了。全世界慢慢富裕起来的家庭把时间、精力、金钱和权力等大量资源投资在孩子身上,把财富用人力资本的方式巩固住。人们都想富过N代,全世界普遍认同,多读书、提高人文素质似乎是稳定的途径。人们发财之后,供给就吃紧了,房地产市场和私立学校是两个最大的追逐对象。

写《我是妈妈,我需要铂金包》的作者薇妮斯蒂·马丁,她拥有耶鲁大学的博士学位,还有人类学和灵长类动物学的学术背景。她写的全世界育儿焦虑达到顶点的地方——纽约上东区,把“顶级焦虑”精致地、学术化地表达了出来。任何地方都会经历这些过程,发现这些趋势,完成这种心理周期的运转,被同一种恐惧、不安和欲望控制。有些东西的出现,看起来是非常合理的,虽然那么荒谬。

上东区的女人们及她们的孩子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 她们的丈夫提供财务资源、社交资源与文化资本,又有医疗、金融、育儿方面的资深人士提供“专业知识+情感支持”。

  • 她们全职带娃,平日出入有司机、保姆陪同;假日搭乘直升机到汉普顿度假。

  • 她们两岁大的孩子,必须上正确的音乐课程;三岁就得请家教,准备迎接幼儿园的入学考与面试;四岁,要请游戏顾问……。

  • 托儿所放学后,要上形形色色的课程,如:法文课、中文课、小小学习家课、网球课、声乐课……。

  • 各种仪式上、活动上都会请服装顾问;孩子的生日派对,消费五千美元起跳。

  • 用尽一切手段,追求几乎不可能买到的奢侈品,比如爱马仕铂金包。喜欢口耳相传、特别待遇。

  • 在Physique 57或SoulCycle等健身中心通过层层考验,让自己拥有最完美的体态。她们疯狂运动、养生(踩飞轮、只喝有机冷压蔬果进行断食),认为身体是拿来健身和不断雕塑用的,永远有改善的空间,永远不能休息,永远不能松懈,只要还撑得住,就得自强不息,夙夜匪懈,随时随地要美美美。

  • 一天花一万美金购物是常态,并且还要寻找意大利和法国制造的童装、葡萄牙制造的睡衣、舒服的意大利frette被单、闪亮的all-clad锅盖、Tom Ford的皮草……。

  • 搬进社区要面试,如果是合作公寓,由管理委员会的成员决定谁可以住进去,谁不能住进去,公寓的规矩由他们定的,比如有奇怪的“夏天条款”,只有夏天才能装修房子。所以导致另一种形式的公寓——共有公寓就更加抢手。

  • 她们连受孕日都打过算盘,学校比较喜欢收十月出生的孩子。在一月、二月、三月受孕的母亲,通过了母猩猩菲洛的竞赛,她们的孩子可以进入人人想进的学校。纽约人喜欢让孩子晚上学的原因,为了让孩子学习的大脑和认知发展胜过同学,因为托儿所就影响大学入学。

  • 许多妈妈会帮孩子安排玩伴,但只跟有钱有势者的后代玩,以求往上爬。至于那些父母较为低阶的孩子,则得想办法巧妙避开,就像甩掉用过的创可贴一样。阶级是隐形的,但无所不在,没有人能逃脱。

  • 她们的秘密社团,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仪式、穿衣风格以及四季避暑与过冬的迁徙模式。她们有不同于常人的信念、野心和做事方法,彼此之间要进行身家调查,类似进行“犹太族谱调查”式的询问。

  • 她们光是达到最低标准,让自己能够见人,衣服和鞋子不要太离谱,加上平日保养身体,就最少每年要花九万五千美元左右。

  • 她们生得越多,表明家境越好,她们脖子上带着孩子姓名缩写的小牌子,手指带着叠戒,一个戒指代表一个孩子。

  • ……

就像作者说的:“我每天都在惊叹身边的人有多富裕,我惊叹的点,不只是整个街区还有邻居多有钱,而是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他们活在‘极度的生态释放效应’之中。”她们极致、勤奋、拼尽全力地追求这一切,但她们的生活幸福吗?

薇妮斯蒂写出了上东区女人们悲凉的那一面:

  • 她们钱很多,但力量在保姆手中,因为保姆照顾着家中最脆弱的成员(孩子),这让她们手中大权独揽、掌控一切,有时候孩子跟保姆更亲昵,特别是很小的时候。

  • 她们要吃抗焦虑药物才睡得着,她们会在半夜吃药,因为她们会在那时突然惊醒,担心着学校怎么了、钱又怎么了,或老公是不是在外面偷吃。酒、抗抑郁与安眠的苯二氮口平类药物是她们生活必须品。

  • 她们的人生,她们的幸福快乐、她们存在的机制,都得仰赖她们完全无法控制的人事物。

  • 一个小小的不完美,就会像世界末日一样,让她们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觉得自己被大浪冲走,原本安心的日子不见了。

她们的结局是:花了很多钱费心养大的孩子,如今终于毕业,可以独立了。管家、私立学校的文凭,不是为了摆出来好看,而是活着就是为了这些。等孩子终于独立且有出息了,卖掉自己的家,换成比较小间的房子。在全世界,你是和这些具有牺牲精神的母亲在竞争。

薇妮斯蒂还写了很多动物学知识,旁征博引,把人的自然欲望、生理特征的解释与对应安排得很妥当,适合于阅读的女读者们的类比与联想:

  • 灵长类动物学家告诉我们:带着新生儿加入新群体的雌性灵长类动物,性命尤其堪忧。例如黑猩猩妈妈如果试图加入一群陌生的同类,不但通常会被骚扰,还会遭受肢体暴力,施暴者是新群体里地位高的母猩猩;极端情况下,新来的黑猩猩母子甚至会被杀掉,而凶手正是他们想融入的同伴。

  • 英国鸟类学家戴维·拉克研究母鸟,得出的结论是:“无私”的鸟妈妈,把每个孩子都照顾得好好的,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但她成功孕育下一代的概率,不如冷酷、比较会算计的母鸟。

笔者近年来常常写动物系列,觉得这样的写法很熟悉,很女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相关起来,处处提供启示,试图找到生存和发展的似是而非的答案,只要能一直找,一直找下去,就好了。

薇妮斯蒂本来坚持买学区房上公立学校,后来也在那个氛围里上了那个区最好的私立学校。她说过,“人科动物要是没有归属感,不能真正融入群体,就会迷失自我。”在恐惧的胁迫下,从原本的人类学旁观者变成了体制的拥护者。她孩子的社交圈后来确实比她的更高端。

但她后来还是搬离了上东区,放弃了铂金包,那个象征身份地位的包,事实上它只是一个包,功用与其他普通的包无异,由于背了太重的包包,作者的手麻得生了病。要继续写作,就得放弃背那么重的包。

其实,我更喜欢薇妮斯蒂的母亲对她的影响和教育方式。一个母亲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书单,并且放在孩子们的周围,让孩子们自然地感兴趣去阅读。

她正是从小阅读了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的《萨摩亚人的成年》,并且常听妈妈讲人类学家玛丽·利基和生物学家威尔逊的观点,又读了《海蒂性学报告》《寂静的春天》《自然史杂志》等等书籍,才立志读生物学和文化人类学。

她写出了被好莱坞相中的剧本,还有这类畅销书等等,都得益于从小的熏陶。人需要有归属感和特定的自我觉知,这些觉知是成长过程中才慢慢累积的,心理成长过程离不开知识的积累、分析和应用,人应该活得学术一点、理性一点,同时能够平衡内心的丰富情绪。

能让人写作就能活着的城市是有气氛、有精神、有文化、有定力的城市。中国自媒体的发展,也让一部分作家可以做到了,现在亲子育儿类的公众号总是最火爆,写作能够平衡焦虑感,又能赚钱养家,还能社交,获得知音和资源,所以这些人最明智,她们很好地通过自己的才华和研究生活的功底,让自己驾驭了自己的、别人的和社会的焦虑。

每个人要经历很多很多的巧合、偶然、突发事件、挫折、内心感悟才能成为那个最特别的自己。那些白手起家的名人一定更清楚自己的成就来之不易,多重偶然的指数级叠加,黑白灰混合,再复制一遍谈何容易。所以很多人对于育儿是不自信的。父母是清华北大,哈佛牛津,年薪百万,孩子呢?估计很难了。秦朔朋友圈2017年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花800万买学区房又怎样?你的孩子注定比你穷》,麦肯锡的研究以及英国《卫报》报道都显示,发达国家的发展过程中,年轻人会在一生的每个阶段都比父母穷。

为了这份不自信以及抵挡“年轻人越来越穷,不如父母”的趋势,做父母的只能投入尽可能多的资源。这种顶配版的不自信,成就了上东区的焦虑感。

用文史哲的心和学术的研究方法,似乎能让我们缓解育儿焦虑,就像薇妮斯蒂写出来了之后,我感觉她释然了很多。

当她怀了第三胎(前面生了两个儿子,突然意外有了全家欢迎、而且先生答应姓妻子娘家姓的女儿),但孩子六个月就没了的时候,她感慨道,要想办法活在坏事会发生的世界,悲剧会给人双重打击,因为伴随着悲剧而来的是,你会发现尽管自己已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而且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人生如果要发生什么事,你依旧躲不过。上东区女人依然要面对生离死别,而且有不少令人心碎的经历和悲剧。

富裕且勤奋又努力,依然拼不过人生无常。

是啊,上东区的六年观察,让她相信一个人即便有钱、即便努力、即便世俗上达到完美,依然有太多改变不了的悲剧会袭来。无论那个圈子的竞争都是同质竞争,一定要跳脱出来。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拥有独特的素材。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促进自己也促进别人。一定程度上,写作者是文艺的、又是学术的,又是比较脱俗的。

我很喜欢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虽然身处其中,但依然保持独立观察者的角色。我小时候就自己研发了这样的存在方式。在我这不是什么研究方法,而是抽离悲喜的存在方式。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也是适应能力,粗茶淡饭和高端大气都要能适应。对于母亲而言,也是这样,尽人事、听天命吧。

文艺一点,可以创造性地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不必局限在柴米油盐和金钱里,创意一些地规划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方式吧;

学术一点,则是强调一种秩序,可以控制过度的情绪化,把每一刻都当作唯一的一刻,用平静的理性的规整的心而不是随意的或者郑重的心去区别对待。

这两点结合起来就可以较为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不跟别人去同圈同质竞争。而我现在要求自己的是,能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内心保持平静和喜悦。把自己先做好了,再亲力亲为地带孩子。最后还是那句祝福:“任凭世事变化,内心鱼鱼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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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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