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赵晓晓
编辑丨关雎
图源丨Midjourney
几经反转，TikTok迎来了命运的终局。
美东时间1月18日晚，TikTok发送弹窗通知美国用户，由于美官方禁令19日起生效，TikTok软件将暂时对用户停止服务。随后，Tiktok从美国各大应用商店下架，正式停止服务。
1月17日，美国最高法院宣布维持TikTok禁令，判定国会要求TikTok出售或者关闭的法案合乎宪法。
按照国会这个法案的规定，1月19日以后，任何美国境内的公司，应用商店或者云服务平台都不能再为TikTok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提供服务，否则将面临每位用户5000美元的罚款。由于Tiktok在美国有1.7亿用户，罚款可达8500亿美元的天价。
拜登政府则回应，不会强制执行这项禁令，相关工作将交与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处理。
希望曾被寄托在特朗普身上，他称在上任后将发布一项行政命令，暂停执行TikTok禁令或出售法案至90天，为政府争取时间进行谈判。他一度被认为是TikTok的“救世主”。
但在美国的法律框架下，Tiktok禁令经由最高法院的最终裁决，不再是总统或者政府可以轻易推翻的。特朗普能做的可能只是拖延90天，而国会重新立法短期几无可能。
短暂的一周，TikTok的结果被写成了好几个版本。不在剧本内的是，小红书一夜翻红，在美国下载量环比增加了两倍，马斯克的母亲梅耶•马斯克也入驻小红书。
TikTok在美国有1.7亿月活跃用户，一半以上美国人每月至少打开一次 TikTok。截止到 2024 年3月底，TikTok帮美国中小商家多卖了147亿美元的商品，政府税收多了53亿美元。
致命的法案
TikTok在美国大大小小的危机持续了五年之久。
2019年2月，美国公平贸易委员会（FTC）判罚TikTok 570万美元，指责其未经家长允许获得儿童个人信息。同年10月，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CFIUS）调查TikTok持有大量用户数据，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安全。
2020年7月17日，特朗普竞选委员会，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投放了18个号召封禁TikTok的广告。理由是，苹果发现TikTok抓取了iPhone用户复制到剪贴板里的文字。
一个月后，特朗普签署行政令，要求字节跳动在45天内出售TikTok的美国业务，否则将面临禁令。此后，TikTok经历两次禁令的延长、推迟。2021年1月，特朗普输掉大选，随后有关TikTok的行政令也被拜登撤销。
给TikTok带来致命一击的是，2024年3月5日突然亮相的《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的侵害法案》（以下简称 “应用法案”）。它以352:65的压倒性优势在众议院获得通过。
应用法案直接点名字节跳动，要求字节跳动在立法完成后180天内出售 TikTok，否则会遭到封禁。
议员们情绪激动，咬定TikTok是对美国人民生活的严重威胁，它帮外国政府搜集敏感数据、控制每个人的所听所见、是毒贩销售芬太尼的渠道、也存有不良信息伤害年轻人。
相比特朗普时期存在法律漏洞的行政令，应用法案意在通过立法流程为封禁TikTok提供支持，更加致命。
在参议院获得通过后，2024年4月24日，应用法案经由拜登签署生效成为法律，正式要求字节跳动在2025年1月19日前剥离TikTok的美国业务，否则将面临全国禁令。
TikTok分别在2024 年5月、12月对美国联邦政府提起诉讼、向联邦上诉法院提交紧急动议颁布临时禁制令，但都被驳回。最后，Tiktok上诉到了美国最高法院。
TikTok曾经的反抗
五年围堵，TikTok一直在积极对抗，一边招纳外籍CEO，稳定核心团队，一边花钱游说，减少美国政府对TikTok的敌意。
TikTok历史上有三位比较重要的CEO，第一位是前迪士尼高管凯文·梅耶尔，2020年，YouTube 前高管瓦妮莎·帕帕斯加入，直到2021年4月周受资出场。过去两年，TikTok 也挂出更多的招聘岗位，雇请更多人与美国政府沟通。
决策权也向美国团队倾斜。据报道，到 2023年3月，TikTok在美国有约7000名员工。国内的中坚力量也迁到海外，曾负责国内商业产品的周盛、负责今日头条的陈熙、抖音副总裁支颖，都转岗到了TikTok。
字节跳动从2019年首次游说，到2022年，字节在美国游说开支达到538 万美元，2023年，这一数字达到了874万美元。2023年年初，周受资去华盛顿出差一天，主要的议程就是与影响美国政策的游说机构开会。
禁令临近，TikTok还给美国用户发钱拉新，美国用户打开TikTok，在推荐页面可以看到新的“限时优惠”，老用户每拉一个新用户可以赚50美元，最多可累积至350美元，这些钱可以在TikTok电商购物。
寻求封禁、出售之外的第三条路是“德州计划”。仿照华为进入英国市场时成立的网络安全评估中心（CSEC），TikTok也成立了一个美国数据安全公司（USDS），主要承担TikTok 在美国的运营工作，比如维护推荐算法和管理用户数据。
2022年年中，TikTok把美国运营系统迁移至甲骨文位于德克萨斯州的服务器上，允许甲骨文监管数据的出入，修改推荐算法代码、访问用户数据的程序，也由甲骨文以及第三方机构独立审核。
这些举措并没有让美国政府官员放下戒备心，反而加重了TikTok恶意的可能性。他们认为，只监控数据和代码，很难预判平台内容是否被控制。“德州计划”没有提供给他们所需要保障的技术可能性。
不平静的一周
2024年4月，拜登签署TikTok禁令后，TikTok用户在华盛顿国会山沿街抗议，手中拿着跟Tiktok logo配色一样的牌子，上面写着 “Keep TikTok”。一周不到，TikTok上出现了20多万个打着同样标签的视频，用户们密集的电话打到众议院，工作人员不得不拔掉座机电话线。
这次，TikTok用户另谋出路，出逃另一款社交产品小红书。1月14 日，小红书在苹果美国区免费应用榜单上排名第一，超过了字节旗下的“海外小红书”Lemon8实现过的壮举。
据Sensor Tower数据，去年12月，小红书在美国有约130万名用户。截至2025年1月18日13时 ，小红书上 #tiktokrefugee （TikTok难民）话题有31.6万笔记，讨论超800万。1月14日，小红书上 #tiktokrefugee 相关笔记数量超过10.2万。马斯克的母亲梅耶•马斯克也在小红书开了账号。
新用户注册申请量一度超过小红书系统负载，Reddit论坛上，很多人说要等数十分钟甚至几小时才能收到短信验证码，“已经过期了。”
至于为什么涌向小红书，而不是Meta的Instagram Reels和Google的 YouTube Shorts时，风投机构a16z的合伙人Justine Moore说，Reels被网红主导，内容脱离日常生活，YouTube过于注重长视频。
另外，“这是在对美国政府说：去你的。”Moore写道。美国政府以保护美国人数据为由立法封禁TikTok，TikTok用户就进入其他中国公司旗下的应用，留下更多数据以示抗议。
美国用户们在小红书上写下，“对美国法律的不满”“平静地向美国政府表达不满”“这是一种反抗”“我们就在数据安全的源头。”
就在大批用户迁移小红书的同时，美国两名议员也在敦促拜登推迟禁令生效期，他们认为，禁令将破坏一个独一无二的信息和文化生态系统，1.7亿美国人将失去言论自由。
1月16日，拜登政府回应，将不会强制执行原计划于1月19日生效的TikTok禁令，相关工作将交与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处理。
特朗普做不了什么
特朗普多次表态，对TikTok有好感，会公开支持TikTok，不会封禁。
态度发生转变是在2024年3月，有游说机构此前跟他分析，“如果你封禁了TikTok，就会让Facebook变得更强大。”
特朗普不喜欢Facebook，认为它才是人民的敌人。特朗普的账号曾被Facebook封了两年，他认为Facebook非常不诚实，尤其是在选举方面。
TikTok则帮他赢了这届选举。2024年6月，特朗普在TikTok上注册了账号，在参加总统竞选期间，他在TikTok上发布的视频获得了数十亿的浏览量。目前特朗普在TikTok上有超过1400万粉丝。
TikTok是第一款国人做成的全球化社交产品，它突破了以国家为最核心单元的限制，用语言来划分市场。它在2016年上线，2018年，字节把TikTok和收购的Musical.ly合并。到2019年年底，每月有超过5亿人打开TikTok，是两年前的十倍。没有哪个产品，像TikTok如此快速地在全球范围扩张。
现在TikTok在美国有1.7亿月活跃用户，一半以上美国人每月至少打开一次 TikTok，人均使用时长超过YouTube和Instagram。根据Statista的估计，2023年年中时，TikTok美国区18岁以上的用户占比已经超过了80%。
商业层面上，一篇由研究机构Oxford Economics和TikTok合作完成的报告提到，2023年，TikTok帮美国中小商家多卖了147亿美元的商品，政府税收多了53亿美元。
根据最新的市场数据，TikTok Shop在2024年的GMV已达到了326亿美元，其中美国市场的GMV贡献了约90亿美元，成为TikTok电商最大的单一市场。
这也是一些美国议员反对封禁的原因。美国马萨诸塞州参议员爱德华·马基说，“如果封禁，数百万美国人的生计将受到影响，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面对美国最高法院的终审判决，特朗普除了能延期，难有其他作为。
即使政府不立即执行禁令，只要美国公司都遵守法律，Tiktok无法继续分发内容、维护、更新，实际上就等于被封禁。
在今天的地缘政治环境下，走全球化道路的社交平台很难有真正的安全。
TikTok在2020年已经在印度被下架，至今没有恢复。在欧盟，TikTok也面临着更为复杂的法律纠葛，这方面压力丝毫不亚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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