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被资本市场热捧的人形机器人、具身智能,其应用场景其实非常有限,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从结构上看,人形机器人在搬运重物、跑步速度或者手部动作的效率上,其实都比不上专门的机器设备。但人形机器人的最大优势在于灵活性。”
“新技术出现后,有可能会受到资本市场几年的追捧,这种追捧会推高企业的估值,而与企业实际创造的商业利润几乎没有关系。但当资本热潮过后,市场会回归理性,企业价值将被实际商业表现重新校准……”
今年是人形机器人概念爆发的一年,不过相较于舆论的热议,资深的产业投资人们对这一赛道却有着更深的洞察。在7月3日下午,2025 DEMO WORLD企业开放式创新创投大会——CVC前沿论坛上,汇川产投合伙人安普风,三一创投管理合伙人曹强,招商局创投CIO李忠桦,高通创投中国区董事总经理毛嵩,博世创投投资合伙人、中国区负责人孙晓光, OPPO巡星投资总经理乔雨婷围绕“投资赋能,如何转动智能制造的增长飞轮?”这一话题,分享了他们的产业思考、投资策略。
虽然他们对于“人形机器人”“具身智能”提出的许多深刻问题仍有待产业解答,但与会嘉宾们对技术始终保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具身智能在C端的应用,一定会在B端之后形成,因为B端的工序和作业都相对单一,更容易实现标准化。但是在B端工业场景中,具身智能与现有设备,是“补充”而非“替代”关系,未来的市场规模可能远远超过我们对它的想象。
以下为对话实录,由创业邦整理:
01让挖掘机智能化,比造人形机器人更实际
乔雨婷:非常荣幸能够主持这场Panel。在座的大都是老朋友,每年的DEMO WORLD都是我们一次非常好的聚会机会,大家有机会共享今年的投资策略和观点。
我是来自OPPO巡星投资的乔雨婷。OPPO巡星投资主要布局产业链上下游以及战略生态。目前,我们最关注的方向是AI的应用,包括软件和硬件的海内外项目,并且我们都已经有所布局。
接下来,请各位也分别介绍一下自己,谢谢。
安普风:我们汇川产投是上市公司汇川技术的全资子公司,也是其直投平台。我们的投资领域主要围绕汇川现有的几大业务板块展开,包括:1. 工业自动化;2. 新能源汽车(尤其是三电部分);3. 电梯大配套;4. 机器人;5. 储能等领域。在这些大业务板块的基础上,我们会对上游的零部件、传感器,下游的装备,以及工业软件、新能源汽车和材料等领域进行投资。
李忠桦:我是招商局创投的李忠桦。今天向大家介绍一下招商局创投的情况。
招商局创投是招商局集团的企业创投(CVC),旗下业务涵盖综合金融、交通物流和地产园区三大主业。在金融领域,我们有招商银行、招商证券、博时基金等知名企业;交通物流领域,旗下有中国外运、招商港口、招商轮船等;地产园区领域则是招商蛇口。以前,招商局创投主要围绕这三大传统产业进行投资,重点支持集团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
2023年,招商局集团提出了“第三次创业”战略,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布局战略性新兴产业。为此,集团专门成立了科创产业板块,聚焦于数智科技、生命科技和绿色科技三大方向。
近两年,集团已在这些领域积极展开行动。例如,在绿色科技领域,我们收购了上市公司凯赛生物,该公司深耕合成生物领域,是长链二元酸行业的领军企业。今年,我们又在生命科技领域完成了上市公司人福医药的收购,该公司是国内精麻类药品领域的龙头企业。
因此,招商局创投的核心任务已经从围绕集团三大传统主业的转型升级,转变为围绕集团三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方向进行布局。未来,我们将更多地聚焦合成生物、生物医药、具身智能等前沿领域的投资。
毛嵩:我是高通创投的毛嵩。高通是一家在连接和计算领域的领先企业,我们的芯片产品和技术应用在手机、汽车以及XR等多个领域。高通创投是高通公司的投资部门,成立于2000年,今年正好是第25年。
高通创投的业务范围主要是围绕高通的主营业务进行生态布局。在过去20年中,我们沿着从移动互联网到人工智能时代的脉络进行投资。目前比较关注端侧智能领域,覆盖了从开发者到算法、工具链,再到ODM以及一系列垂类企业。
孙晓光:我们博世创投是博世跨国企业的风险投资部门,严格来讲并不是一个募集资金的机构,而是专注于硬科技投资领域的风险投资部门。我们主要关注半导体、人工智能、机器人和先进制造等行业,这些领域涵盖了众多具体的技术和应用场景。在投资阶段上,我们通常倾向于早期项目,主要集中在A、B、C轮融资阶段。
乔雨婷:其实今天邀请的各位嘉宾,基本都来自智能制造产业链的上下游。比如OPPO作为消费电子品牌,不仅有智能工厂和无人工厂,还涉足相关领域;汇川是行业内的知名龙头企业;还有新能源领域的上游企业、机器人产业的龙头,以及三一重工这样的重型机械产业龙头。招商局的产业覆盖范围很广,高通更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其芯片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汽车以及智能制造机器人等核心领域。博世则是智能制造和汽车核心零部件领域的重要上游龙头企业。
所以,今天的panel聚焦智能制造产业,我们不妨发散一下思维,聊聊产业趋势和新机会。今年最重要的两个话题无疑是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我很想听听各位对这两个领域在各自产业中的机会和具体落地情况的看法。
安普风:我先来分享一下。汇川主要做工业机器人,具身智能对我们来说,是从四关节机器人到六关节机器人,包括协作机器人等品类。我们把具身智能定义为工业应用场景中的补充,而不是替代。因此,我们也在积极布局这一领域的业务。
目前,具身智能更多是寻找合适的落地场景。我们和很多具身智能厂商沟通过,也自己在寻找落地场景。在To C端,大家已经达成共识,具身智能的应用一定是在To B端之后才会形成,因为B端的工序和作业相对单一,更容易标准化。
我们和一些典型的大客户,比如3C领域和锂电领域的客户,正在探索具身智能的应用。具身智能的形态不一定非要是人形,也可能是轮式或导轨式的。我们主要关注两个方面:一是可以标准化的工艺;二是能够大规模覆盖的工艺。比如在SMT场景中,很多电子料的生产都有SMT产线,但上下料环节容易实现标准化。
我们正在和客户一起探索这些标准化的落地场景,这也是我们为工业场景贡献力量的一种方式。汇川覆盖了众多行业,我们的目标是找到最容易落地的场景,推动行业发展。
乔雨婷:谢谢安总,刚刚安总提到很重要一点就是场景的标准化,现在我们看到很多的机器人公司,上市的也好,他们都是巨额亏损,且产品以定制化,工程化为主,您觉得现在这波AI能够带来对定制化比较减少吗?让产品更加标准化。
安普风:我觉得AI最大的好处在于,它解决了机器人部署时的一个关键问题——如何快速部署。以前,我们主要通过编程或示教等方式来部署机器人,这些方法效率较低。现在,借助大模型训练和一些针对性的微调,很多公司可以在一个小型训练场完成工序训练,然后快速将训练好的小模型替换到现场,实现快速部署。我认为,大模型带来的这种工业部署效率提升是非常重要的。
乔雨婷:谢谢安总,请曹总分享一下。
曹强:今年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确实是很火的话题。不过,我们更关注这两个技术在我们集团内的具体应用,而非深入探索底层技术。结合我们集团的业务,我可以分享一些实际案例。
目前,我们主要将AI大模型技术应用于售后服务领域。这主要是因为我们面临很大的问题:我们60%多的收入来自海外,在100多个国家都有办事处,产品也分散在各地,面临繁重的售后服务问题。
我们的机器大多是户外使用的,经常处于恶劣条件下,很容易出问题,而且这些问题往往不可预测,可能是人为因素,也可能是天气原因。一旦机器出了问题,因为涉及多种语言和众多产品品类,我们也没办法建立大量维修中心来解决。以前,我们后台服务压力很大,要在当地找到精通当地语言和技术的人才非常困难,建立有效的维修队伍也很不容易。
现在,我们通过建立一个后台系统,做一个Agent,来解决这些问题。首先,Agent解决了语言障碍,不管当地使用者还是代理商使用什么语言,我们都能实时翻译成中文,从而理解他们的需求。其次,Agent可以通过逐步指导的方式,帮助他们找到问题所在。因为在一些地区,比如非洲,当地技术水平较低,他们可能只知道机器坏了,却不知道具体原因。Agent可以教他们一步步排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逐步缩小范围,找到问题根源,解决问题。
以前我们主要通过电话或文字指导,现在更多是通过视频方式。Agent可以调用我们自己收集的视频,或者从网上找到其他人维修机器的过程,展示给使用者看。通过大模型,我们可以整合大量知识,从而提高售后服务效率。目前我们还在试点阶段,但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解决了不少问题。
在具身智能方面,我们对人形机器人并不特别关注,而是更注重我们自身机械的智能化。比如挖掘机,它本身就是一个具身智能设备。我们曾经讨论过是造一个人形机器人来开挖掘机,还是直接把挖掘机变成具身智能设备。最终,大家一致认为直接把挖掘机智能化更实际,没有必要造一个人形机器人来操作挖掘机。
不过,目前的技术和数据大多围绕人形结构展开,包括我们采集的数据和互联网上的数据视频,大多是基于人形关节的数据,而关于工程机械、挖掘机的数据非常少。因此,我们需要自己去收集相关数据,或者联合其他大模型公司,共同搭建工程机械行业的数据体系。这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我们也在寻找投促部门和其他合作伙伴,希望一起推动工程机械具身智能的发展。这就是我们在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领域的探索。
乔雨婷:目前在投资圈讨论具身智能时,大家往往以人形机器人为主要方向。但当我们真正落地到工厂等实际应用场景时,却发现人形机器人并不常见。相反,我们看到更多的是AMR、协作机械臂、无人驾驶矿车等设备。在这些专业场景中,根据场景特点设计出最适合的形态,往往才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02 要投“大而强”,或是“小而美”
李忠桦:大家或许好奇,智能制造的话题中,为什么会有招商局参与。外界对我们集团的认识,更多是集中在金融、物流等产业。然而,我们在制造领域也深耕许久,招商局旗下有一家公司叫招商工业,是全球排名前五的造船企业。船舶工业中的“三大明珠”分别是航空母舰、LNG(大型液化天然气运输船)和豪华游轮,其中,除了航空母舰外,LNG和豪华游轮我们都能建造。
招商工业的智能制造分为两个方向,一方面,大规模引入机器人,推进自动化生产。现在我们的工厂里基本没有人,只有自动化的设备,包括焊装和分段制造等关键难点环节也在加速推进自动化。另一方面,智能制造也体现在产品智能化上,我们的船舶正在大力推动电动化。我认为所有交通工具都会经历电动化或新能源化的过程。虽然路上的车辆已经在这方面走了很远,但万吨级远洋巨轮的电动化远非简单采用电池驱动,而是采用电推方式——即船舶仍然需要使用柴油或绿氢进行发电,最终使用电推动船舶航行。
关于乔总提到具身智能在智能制造领域中的切入方式。集团赋予我们的使命更多是诗和远方,我们会更注重于能力的打造,并且敢于出手。在具身智能领域,我们已系统性布局超过10个项目,在央国企布局中早期项目的机构中,我们应该是投资力度最大机构之一。我们的布局覆盖了行动能力、抓取技术、本体、模型、灵巧手及其传感器等多个核心细分赛道。
至于为什么我们要重点关注具身智能领域?我们觉得这个领域目前还没有完全收敛。我们想打造一个具身智能的大池子,尽量找到最好的团队,把各个细分领域都布局到位。集团也成立了“狮子山实验室”,专门针对具身智能,尤其是养老场景。因为招商房地产是我们的一个很大的主业,我们也是中国最大的物业管理公司之一,在养老场景方面我们有很多想法。
乔雨婷:没想到李总投了这么多机器人项目,看来我们平时还是交流少了,养老机器人我也很感兴趣,我们有时间交流一下。接下来,也请毛总分享一下。
毛嵩:我分享一个观点。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属于技术描述,而智能制造则是一个供需关系。对技术而言,如果该技术没有真正应用到现实的供需关系中,它的实际价值很难被明确判断。而制造则是一个实际领域,它的价值定义本质取决于它所解决的需求侧问题的价值定义。
如果我们进一步观察人工智能、具身智能和制造之间的关系,我们会发现:一方面,制造领域非常需要各种智能技术来降低成本;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等高科技领域的成本却非常高。这就导致了一个局面:科技很酷但落地难找;场景很“痛”但合适的解决方案却很少。
我们不妨从两个角度来看待这个话题:一个是创业的角度,另一个是投资的角度。
从创业的角度来看,智能制造来这个问题不复杂。对于任何一个制造需求,只要找到某种解决方案来降低成本增加效率就可以,无论这个方案是使用人工智能、具身智能,还是用勤劳的双手。关键是要足够便宜、足够高效。所以,如果真的能把人工智能和具身智能应用到智能制造中,它们需要大幅降成增效,或者至少要有大幅降本增效的可能性。
从投资的角度来看,大家已经经历过很多类似的高科技投资周期:一开始是新技术概念出现,资本大量追捧,然后逐渐被商业现实校准。高通创投一直奉行三步走的投资策:
技术初期的时候,假设这个技术最终能改变世界,我们会重点关注那些绕不开的核心关键技术节点。核心的投资判断是,如果这个技术最终能成功,这些技术节点的突破是否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即使最终标的公司不能上市,后期也可以要考虑并购等其他退出。
技术中期的时候,我们会更关注其商业路径和落地场景,并且确定新技术在场景中能来降本增效。在这个阶段,对公司价值的判断不再是技术本身导向,也不再是资本市场的估值,而是其所解决实际问题的价值。
技术后期的时候,假设这个技术最终能够泛化到各行各业,我们会更为关注平台型公司,但实践层面,这种平台型公司往往是可遇不可求。
乔雨婷:谢谢毛总,请孙总也分享一下具身和AI在你们产业里面现在的新机会。
孙晓光:毛总总结得非常好,理论阐述已经很完备了,我非常认同。这其实也自然地告诉我们,无论是公司还是团队,寻找投资方向大致就是沿着这样的思路。
如果让我分享一个投资案例,其实机器人领域我们早就投过相关项目了,但那时候还没有“具身智能”这个概念。当时我们投资的关键点在于,这家公司拥有非常核心的技术,能够在不同场景落地,并且真正提供价值。这家公司已经在香港申请上市了,这也符合我们刚才讨论的理论。
至于今天哪些商业模式能够率先跑出来,首先还是要看那些场景是否能提供真正低成本或高效的解决方案,而不一定非要是具身智能,也不一定非要是两只脚走路的形态。比如在工厂里,地面很平滑,可以用轮子来移动;可能需要手和视觉功能,但并不需要一个完整的人形,甚至不需要一个头部。
所以,炫酷的外观并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以机器狗为例,它厉害的地方并不是因为它像狗,而是其运动控制能力——无论在什么速度、什么地形上,甚至摔倒后都能很快爬起来,这才是最核心的。长得像狗并不是关键。
因此,当我们寻找投资标的时,应该从这个方向入手。反过来讲,这也意味着只有具备强大的核心技术和研发能力,才能实现这些功能。最近,我们在这方面做了一个尝试。目前人形机器人投资热度非常高,从投资角度来看,合适的标的其实并不好找。很多大公司会不计估值地投资,因为它们本身就有很大的应用场景,比如配送等,所以估值很高。
我们最近尝试利用博世丰富且真实的应用场景,与人形机器人公司进行具体的应用场景探讨,提供场景合作,共同推动技术开发。这个过程可能不会很快,但这是我们资源上的优势,也是我们的真实需求。
同时,在资本合作方面,大概前段时间我们与银河通用进行了一次场景合作尝试,大家可能也在公布的消息中看到了相关内容。
乔雨婷:谢谢孙总,你们投了银河通用吗?
孙晓光:没有投银河通用,因为银河通用说句老实话估值已经高到很高了。
乔雨婷:请安总继续分享一下您的target团队、或者公司的商业模式会是怎样的?
安普风:是这样的,我们主要聚焦于工业领域,而工业有其自身的特点,增长曲线相对平缓,不会出现暴增的情况。通过内部梳理,我们发现工业未来可能会逐渐归为两类:一是“大而强”,二是“小而美”。
在选择投资标的时,我们主要基于这两种类型来筛选,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投资中间类型的项目,只是我们会对此相对谨慎。对于“大而强”的企业,我们关注的是它们在产业生态中的关键位置,这些企业能够向周边或上下游拓展业务,具有做大做强的潜力。我们通常会关注这类企业在高速增长期或后期的表现,因为早期很多企业讲的故事未必能落地变现。到了中后期,它们的发展方向会逐渐清晰,我们也能看到它们是否稳扎稳打地发展。
对于“小而美”的企业,从欧洲的工业制造业中我们可以看到,除了少数巨无霸企业外,还有许多家族式的小而美企业,它们经过多年的经营,毛利率和净利率都很高,是产业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中国工业和制造业的发展,小而美的领域会越来越多。我们关注这类企业,一方面是因为它们自身盈利能力强,毛利率和净利率都很高;另一方面,它们也是很好的并购标的,即使不能独立上市做大,也能成为周边产业链并购的优质对象。
因此,在选择投资标的时,我们通常会跳出企业具体业务的范畴,从行业定位的角度去审视它们。我们会思考五年后,这些企业是否能达到我们的要求。
曹强:我们可能更注重实际一些。我们原本就属于比较传统的行业,在投资方面也更倾向于务实的策略。以我们重工生产行业为例,人形机器人在我们这里的应用场景可能并不多。因为我们的零部件体积大、重量沉,人力本身就难以搬运,人形机器人同样也难以胜任。所以在很多制造环节,我们仍然需要依靠专用机器来完成生产任务。
从结构上看,人形机器人在搬运重物、跑步速度或者手部动作的效率上,其实都比不上专门的机器设备。但人形机器人的最大优势在于灵活性。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切换不同的任务,比如一会儿在这里拧螺丝,一会儿又去上下料或者搬运东西。这种灵活性是人形机器人最大的优势,也是我们希望它能够在生产中发挥的作用。
不过,我们也在思考,人形机器人可能并不是唯一的选择,轮式机器人同样可以完成这些任务。我们之前也有过类似尝试,比如在AGV上安装机械臂来完成一些工作。所以,如果一定要用人形机器人来实现我们生产制造的场景,至少在重工行业,这可能只是一个非常小的细分领域。对我们来说,我们并不在意它是否是人形,只要它能够帮助我们完成工作就行。甚至,把我们的机器直接变成智能化的具身智能设备,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我们也是沿着这个思路去寻找投资机会和合适的标的。
乔雨婷:李总,您投的范围很广,而且包括也收了上市公司,您的选择投资标的现在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李忠桦:我想谈谈理想和现实的问题。在选择投资标的时,核心考量无非是考虑“谁来做”和“做什么”。先说“谁来做”,我们的理想是希望团队既有学术界的大牛,也有经受市场磨砺过的落地实战人才。然而我们复盘发现,真正同时具备这两方面优势的项目也就两三个。为何仍然要进行布局?首先要把这样的团队凑齐确实很难,尤其是现在做具身智能的团队,大多是院校出身,但其中有些老师可能承接的横向项目多一些,与工业界合作也多一些,我们也会把这种经历当作经受过市场磨砺的一种体现。
再说“做什么”,从远期理想来看,刚才曹总也提到,最终目标一定是在离散工业中实现像插线、打螺丝这样的应用,这是人形机器人领域的最终“圣杯”。但现实情况是,在流程工业中,巡检机器人的利润率非常高,流程工业通常是资本密集型行业,企业可能投入了几十亿的重资产,工厂里人员较少,如果能通过自动化设备维护这些重资产设备的安全运行,客户愿意支付很高的溢价。
今天和大家分享这两个方面的理想与现实。很多时候,我们怀揣着理想去寻找投资标的,但在实际操作中,还是会兼顾现实。
乔雨婷:这对创业者要求很高,可能最理想就是又能讲故事、又能落地干收入,去搞订单。
李忠桦:在座都是既要又要,我们对创业者也希望要求他既要又要。
03 资本价值被商业价值校正后 泡沫将破裂
毛嵩:当新技术影响一个行业时,投资分布可以大致分为两类:
第一类更像是机会投资。这类投资通常源于新技术的出现,比如之前的人工智能、XR、大模型,以及现在的具身智能。新技术出现后,资本市场往往会有几年时间追捧。这种追捧会推高企业的估值,并且这个估值与企业创造的实际商业利润关系并不明显。
我们把这类投资称为机会投资。如果眼光敏锐、动作迅速,能够早期进入、高点退出,就可以参与这种投资游戏。这类投资在筛选标的时通常有以下特点:
1、核心团队要强,能让资本市场相信他们就是那个“能成事”的团队。
2、团队需要有很强的、持续的融资能力。技术初期是需要持续烧钱的,同时从投资退出的角度上说,企业融资越频繁,投资人的退出机会也就越多,无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
第二类更偏价值投资,基于场景出发,让企业去解决具体场景中的问题。这类企业的估值或价值是由其所解决实际问题的价值和规模来定义的,在智能制造方向,筛选这类企业主要以下几点:
1、场景要足够大,大到至少能支撑一个上市公司。如果场景太小,虽然企业能存活并盈利,但投资人的回报会比较有限。
2、团队中必须有人真正了解现实场景。高科技领域的人往往清楚技术的能力,但却不太了解市场的痛点;而传统制造业的人往往知道问题在哪里,却不清楚技术能做什么。因此,这个团队至少需要有一个人,且在团队中承担重要位置,既了解传统行业,有足够的资源,并且清楚技术的能力。
3、核心技术要有迁移性,不能仅仅局限于当前场景。
4、投资时点的选择上,对于这类企业,大家更关注是产品获得第一个商业化客户的时候,这意味着商业模式已被验证,后面只需要复制即可。
乔雨婷:毛总总结的非常清晰,孙总请您分享。
孙晓光:我们今天的主题是智能制造,但前面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具身机器人的内容。其实,智能制造涵盖的范围远远超出了具身智能这个话题,而且很多具体问题并不是仅靠具身智能就能解决的。比如,我们投资了一家位于顺德的企业——增广智能,它的核心技术是精准力控和运动控制。这和刚才几位提到的类似,这种核心技术能够解决多少制造业中的问题?这些问题是否足以支撑它成为一个上市公司?
在欧洲,类似这样的传统企业往往是小而美的存在,但在中国,为什么它可以成为一个值得投资的对象,甚至有机会实现较大的企业发展规模呢?
从投资角度和企业发展规模来看,原因在于我们制造业规模庞大,而且自动化、智能化的需求迫在眉睫。我们需要提升效率、降低成本、增加价值,甚至需要解决劳动力缺失问题。没有一个社会在创造了一定的财富和经济规模后,还要依赖手工劳动来维持生产。
所以,如果我们放宽视野,会发现智能制造领域其实有很多投资机会。具体来说,比如手机生产线,很多螺丝直径不到一毫米,只有非常灵巧的手、年轻、细心的女工人才能精准地将它们按下去并拧紧。用具身机器人来完成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具备精准的力控能力,就像增广智能那样,对力的感知非常灵敏。当螺丝放入孔洞后,如果放正了,各个方向的力一定是均匀的,只有感知到这一点,才会将其按下去。如果放得不正,就会报废。这不是靠具身机器人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需要多方面的技术支撑。
再比如,制造业需要灵活性,产线上的产品每天都在更换,传送带和其他设备需要极强的可变性。他们现在正在做的是一种磁悬浮技术,不是固定在下面,而是像飞毯一样,通过控制供电电磁场(大约半毫米的高度)来实现。这个设备本身由多个小电机控制,是三维的,定位精度达到微米级。因为当把零件送到一个工位上时,无论是拧螺丝、焊接还是其他操作,精度要求都在一毫米以内。
这些智能化的制造技术要取代人工,需要在很多方面做到精准控制,这需要很高的科技含量。正如毛总刚才提到的,这种技术可以应用在很多不同场景中,可能在某些迫切需要的应用场景中会逐渐推广开来。比如,制造化妆品和药品的行业也需要这样的技术,所以它很快可以推广到更广泛的应用领域。
因此,我认为在智能制造的概念下,需求是多方面的,未来的市场规模可能远远超出我们最初对它的想象。无论是作为资本方还是投资人,这里面都有很多机会和增值潜力。
乔雨婷:谢谢孙总!我来总结一下。在智能制造领域,目前被资本市场热捧的人形机器人或具身智能,其应用场景其实非常有限,几乎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然而,在很多实际场景中,我们确实需要相关技术来解决问题,无论是节拍问题还是精度问题。因此,我们需要在众多垂直领域的技术或产品中,找到真正有价值的投资机会。
另外,从软件层面来看,现在的AI技术在工业软件领域有巨大的潜力。它可以将工业场景中许多定制化的需求标准化,从而大幅降低人力投入,使商业模式更具可扩展性。这才是我们更愿意去投资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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